「她就是個殘忍老怪物！」：《小美人魚》烏蘇拉、《可憐不幸的靈魂》、與逝去的佩特卡蘿

一通深夜的電話鈴聲彷彿從遠方響起，佩特卡蘿 (Pat Carroll) 接起了電話⋯⋯這是通三贏的電話，因為這通電話，讓迪士尼獲得了一位最黑暗的反派；讓觀眾數十年來無法將《可憐不幸的靈魂》(Poor Unfortunate Souls) 這首歌從他們腦海中抹去；讓卡蘿實現了她數十年來的夢想——卡蘿成為了 1989 年電影《小美人魚》裡的海女巫烏蘇拉 (Ursula)。

卡蘿已在前幾天病逝，但烏蘇拉長存不滅——烏蘇拉還在好幾部電影裡使壞呢。

當佩特卡蘿於 7 月 30 日因肺炎病逝家中，她女兒塔拉卡珊 (Tara Karsian) 在 IG 上的貼文饒富深意：

你未必真正聽過佩特卡蘿這個名字，也可能不知道當她出席各大活動時，最常聽到的出場介紹詞是「喜劇傳奇」。

這位傳奇在大量的 50、60 年代喜劇綜藝節目裡演出，1956 年她在諧星席德西澤 (Sid Caesar) 的喜劇秀《西澤時間》裡演出，因此獲得了一座艾美獎肯定；1981 年，佩特卡蘿又靠著獨角戲專輯《葛楚史坦、葛楚史坦、葛楚史坦》(Gertrude Stein, Gertrude Stein, Gertrude Stein)，獲得了葛萊美獎。

卡蘿能在舞台上演獨角戲，她也能在電視攝影前演喜劇小品 (Sketch comedy)，但是她不只能演還能說： 1966 年，卡蘿開始在聲優事業裡施展她的喜劇功力，她為超英雄動畫《超級六人組》(Super 6) 配音；1988 年，當吉卜力動畫《龍貓》製作英語配音版本時，卡蘿飾演了電影裡的老婆婆一角——想想原版《龍貓》裡飾演老婆婆的北林谷榮的粗啞嗓音，再想想佩特卡蘿的招牌粗啞笑聲，這個選角可說是天作之合。

但是，這個世界真正認識、而且無法永遠忘記卡蘿的時刻，並非上述提到的任何一部作品：而是當《小美人魚》裡邪惡的烏蘇拉，威脅利誘愛麗兒簽下一紙萬劫不復合約時，她所唱的《可憐不幸的靈魂》。

 

《可憐不幸的靈魂》：

烏蘇拉是邪惡的，她誘騙愛麗兒簽下合約，要對方以甜美嗓音交換能在陸地上行走的雙腳，這故事我們早就在各個版本的《小美人魚》童話裡聽過了。迪士尼電影《小美人魚》僅僅改編了一小部份，告訴你訂出這份黑心合約的傢伙叫做烏蘇拉，而不是「某位深海女巫」。

問題是，在所有鄉野故事、乃至丹麥作家安徒生的《美人魚》版本裡，小美人魚會甘心簽下合約，似乎是因為她對王子的一廂情緣太過熾烈，她的求偶渴望超越了一切理智。有趣的是，這部迪士尼電影卻悄悄地在這個小地方做了一點變化：愛麗兒似乎是被烏蘇拉成功「推坑」的。

史上最強行銷在此登場：《可憐不幸的靈魂》成為了史上最強業配歌。烏蘇拉不是用心控魔法或是洗腦魔藥催眠愛麗兒，而是用一首節奏輕快、唱作俱佳的歌曲，同時迷惑了愛麗兒與全球觀眾。

如果你抱怨，現代迪士尼動畫電影裡往往欠缺真正的反派——「一位配得上偉大城市的高格調反派」，那麼，你必須聽聽這首《可憐不幸的靈魂》。迪士尼在 30 多年前，是如何透過歌詞、角色表情、還有佩特卡蘿的歌聲與情感，在一首歌的時間裡，打造出一位真正高格調、低道德、壞壞惹人愛的反派。

烏蘇拉的魅力從一個問題開始：當愛麗兒問她，妳能讓我變成人類嗎？攝影機給了烏蘇拉一個正面大特寫，讓觀眾可以看到她左嘴角誇張的上揚，幾乎快刺到眼角：觀眾們與烏蘇拉都很清楚，這「可憐不幸的靈魂」已經開始沈船，而烏蘇拉準備開始將愛麗兒拉到海底。

任何一本《詐欺入門》都會教你，要騙人，首先要建立你本身的專業程度，讓別人認為你是專家、隨口都能說出大道理、一眼就能看出台積電或比特幣明天的漲跌。

李奧納多狄卡皮歐已經在《神鬼交鋒》裡演過，只要穿上醫生白袍與機長西裝，所有人都會對你一見鍾情。而烏蘇拉的騙術，就是先從昭告天下「我是個專門幫人魚變種的女巫」開始，而且她是「靠這行維生」(what I live for) 的。看得出烏蘇拉活很久了，這也不是她第一次讓人魚變人類了。

烏蘇拉先用專業度取得被害人的信任，但是，她卻不想那麼快就攻城掠地。烏蘇拉知道自己的名聲不好，這會成為任何一位被害人的心理障礙——這種障礙最容易在被害人跌落火坑的前一秒升起，讓他們誤認為是自己靈機一動、是差點就萬劫不復的幸運。

最妙的是，烏蘇拉在一開始就先試圖洗白自己，在被害人質疑她的意圖前，就先消除被害人質疑的任何可能。她告訴愛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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