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懼裂》是顛覆還是剝削? 2024 年最具爭議的身體恐怖片如何挑戰好萊塢審美標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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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 年,以處女作《浴血狂花》驚艷國際的法國導演柯洛里法吉特  (Coralie Fargeat),她已上映的第二部作品《懼裂》,是部討論度高、有著鮮明風格,且充滿血腥的恐怖電影,彷彿是支來歷不明的全新美容產品的廣告上,有道看不見的聲音在向你探問,

「你曾夢想過成為更好的自己嗎?一個更年輕、更美麗、更完美的自己?」

這個問題抓住了法吉特的意圖,透過這部血液噴飛、有一點科幻的電影,去探索當對審美標準的執念徹底失控的時候會有怎樣的結局。

《懼裂》

不過儘管目標相當明確,《懼裂》已是今年評價最兩極的作品。本片在今年 5 月於坎城影展首映,雖然《Indiewire》的影評 David Ehrlich 稱為一部 「史詩級的、大膽且瘋狂的肉體恐怖傑作」,也有一些影評認為《懼裂》有機會能跟上近年同類型傑作《鈦》的腳步,獲得金棕櫚獎;不過也有一些影評對此片持反對意見,指控此片迎合男性凝視,將年長女性的身體描繪得可怕,甚至缺乏了剛好在標題上的東西,也就是「substance」(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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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女性老化為主題,《懼裂》故事劇情介紹

《懼裂》電影的開場,著名有氧教練伊莉莎白(黛咪摩爾 飾演)即將邁入 50 歲大關,而電視臺高層認為她皺紋過多,沒辦法繼續主持節目,因此告知伊莉莎白這個職位,將由一位更年輕、更美麗的明星取代。

《懼裂》

此時,伊莉莎白得知一間製藥公司正在為他們的新產品「The Substance」找尋實驗對象。「The Substance」是個可疑的綠色血清,標榜可以創造出一個「更年輕、更美麗」的自己。也因此,一個駭人的轉折發生了,從接受實驗的伊莉莎白的脊椎中,竟然誕生一個來取代她的人物——「蘇」(瑪格麗特庫利 飾)。

《懼裂》

這個前提也許注入了一些新的元素,不過「對老化的恐懼」這個主題,過往已有許多電影探索過,像是 1950 年的《彗星美人》(All About Eve) 或 2021 年的《她將會》(She Will) 等作,劇情都是以此為出發點。同時,《懼裂》也被拿來與 1992 年的《捉神弄鬼》(Death Becomes Her) 比較,當中梅莉史翠普飾演的年長女演員,在喝下女巫提供的藥水後變得永保青春。

《懼裂》

 

以男性凝視的鏡頭緊盯電影中的女性,究竟是顛覆性別歧視?還是剝削女性

不過,並不是主題的因素引起部分影評不悅。法吉特的上一部作品《浴血狂花》,有著同樣明目張膽且血腥的作風,是部有關強暴復仇的驚悚電影。此類電影通常以過度描繪女性受苦的畫面而惡名昭彰。

其中一部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便是 1978 年的《我唾棄你的墳墓》。《我唾棄你的墳墓》因應當時美國反強暴風氣而誕生,當時女性主義者呼籲性暴力已是社會嚴重流行的問題,然而該片有著長達十分鐘、不忍直視的強暴畫面,被普遍視為是一種令人可憎的女性剝削。

《我唾棄你的墳墓》

《我唾棄你的墳墓》

在《浴血狂花》中,法吉特以非常情慾的視角來窺視主角珍妮佛(瑪蒂爾達魯茨 飾演)的身體,來諷刺男性以性化來對待女性的方式。這種物化女性的視角在《懼裂》中再次盯上了瑪格麗特庫利衣衫不整的身體。

《浴血狂花》

《浴血狂花》

雖然在《浴血狂花》中,法吉特在電影的後半部試圖翻轉這種凝視,讓珍妮佛在泥濘中奇蹟復活,並對曾虐待她的人展開報復。但在《懼裂》中,這些性化庫利的鏡頭並沒有發揮相同作用。

《浴血狂花》

《浴血狂花》

究竟法吉特是顛覆女性貶抑的概念,抑或是妥協,之間的界線難以劃分。其實在《浴血狂花》,柯洛里法吉特就面臨類似的指控——《Slate》影評 Lena Wilson 在她的影評中表示,

不過,這些批評的聲音並沒有反映在《懼裂》最終的評分上,目前其在爛番茄網站的超過三百則評論中,還是擁有高達 91% 的新鮮度。

 

《懼裂》以「身體恐怖」類型電影強烈的視覺衝擊,直白地處理女性主義隱喻

《懼裂》屬於「身體恐怖」電影類型,這類作品通常聚焦於肉體的突變、改造與肢解,以及大量血腥場面。加拿大導演大衛柯能堡就被視為此類型作品中最具代表性的創作者之一。然而,近年來,越來越多女性或非二元性別導演,如《鈦》的導演茱莉亞迪古何諾、《暗黑聖女》羅絲格拉斯、《虎紋少女》余修善和《誕生/重生》勞拉莫斯等,都試圖將這個類型推向新的方向。她們探討成長故事、女性慾望及性別流動等議題,或像羅絲格拉斯執導的《血愛成河》一樣,盡情展現打破父權制的暴力。

《懼裂》

評論家凱蒂賴夫將這一趨勢描述為「一股新興的、具有侵略性和風格化的女性類型片導演浪潮」,她們處理的是「直白的女權主義隱喻」。賴夫指出,《懼裂》並非一部含蓄的電影,她個人很欣賞這種具有侵略性、過度風格化的表現,但也承認並非所有觀眾都喜歡這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在《懼裂》中,「The Substance」血清的使用條件之一是伊莉莎白和蘇必須每七天交換一次位置。當這種平衡開始崩壞時,身體恐怖的元素也隨之而來。

《懼裂》

 

 

《懼裂》對女性老化的描寫,讓人想起曾經妖魔化年長女性的好萊塢

此外,《懼裂》對女性老化的描繪再次引發了關於電影呈現「年長女性形象」的長期爭議。在被歸類為「psycho-biddy」或「hagsploitation」的電影中,那些被好萊塢視為「過氣」的女性常被描繪成怪人、瘋子或殺人犯。

「psycho-biddy」和「hagsploitation」主要盛行於 20 世紀中後期的好萊塢,這些術語描述一類特殊的恐怖或驚悚電影,其中年長女性角色通常被刻畫成精神不穩定、危險或瘋狂的形象。「Psycho-biddy」,字面意思是「精神病老太太」,結合「psycho」(精神病)和「biddy」(老太太的俚語)。這類電影通常描繪曾經風光一時但現已衰老的女性,如前明星或社會名流,她們常表現出精神錯亂、偏執或暴力傾向,劇情圍繞她們對逝去青春的執著和對現實的扭曲認知展開。

《懼裂》

而「Hagsploitation」,意為「老妖婆剝削」,由「hag」(老妖婆)和「exploitation」(剝削)組合而成,與「psycho-biddy」相似,但更強調對年長女性形象的負面剝削。

這類電影往往將年長女性描繪成可怕、瘋狂或令人厭惡的角色,利用觀眾對衰老的恐懼和對老年女性的刻板印象製造恐怖效果。這兩種類型都反映當時社會對女性衰老的偏見和恐懼,同時也揭示好萊塢對年長女演員的態度。

例如,比利懷德 1950 年執導的《紅樓金粉》中,格洛麗亞斯旺森飾演的諾瑪戴斯蒙因遭到好萊塢遺棄而逐漸走向暴力,成為後續許多同類型電影的原型,啟發 1965 年的《保母》以及1964年的《狂人拘束衣》以更明顯的方式將老年女性妖魔化。

《懼裂》

或許圍繞《懼裂》的爭論本身就是這部電影想要傳達的膚淺性。許多人可能會捫心自問:這部電影是否在延續「美貌與青春是社會最珍貴的資產」這一概念的同時,又試圖衝擊這樣的價值觀?至於《懼裂》是否達到這種平衡,目前還沒有定論。本片到底代表著女性主義憤怒的勝利、純粹的娛樂作品,還是蜻蜓點水式的失敗,或許只能讓觀眾們自行解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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