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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隔了那麼久以後，才因為前陣子在 Netflix 再度上線，因此要聊聊 2007 年上映的《色，戒》，實在是件不怎麼簡單的事。
說穿了，畢竟《色，戒》不只拿下七項金馬獎，而且還是威尼斯影展金獅獎得主，在有李安有張愛玲還有梁朝偉，然後梁朝偉與湯唯那極具話題的激情戲碼，全使得《色，戒》的相關討論，實在是已經到了多不勝數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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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映已有十幾年後，還有什麼新東西能聊？
只要在網路稍微搜尋一下，便會發現與這部片有關的話題，能聊的幾乎全被聊過了一輪，甚至就連張愛玲當年發表原著後，與小說家張系國之間的筆戰，也由於這部片而再度被人提起，足見《色，戒》受到矚目的程度。
於是，在距離《色，戒》上映已有十幾年後，想要聊出什麼新東西，實在是件令我力有未逮的事，最後想著想著，想到這部片中的麻將戲既然如此之多，所以這才決定，既然沒有新東西可聊，那麼不如就從另一個比較莫名其妙的角度下手，也就是乾脆把《色，戒》給當成「賭片」，看看能怎麼切入好了。
把《色，戒》當「賭片」
當然啦，這種把《色，戒》當賭片來談的角度肯定是牽強的。但在起了這個念頭，並思考一下賭片的常見結構後，也確實令人覺得，其實《色，戒》與賭片也並非全然勾不上邊，其中的一些互通之處，其實在思考過後，似乎還真的有點意思。
只要是對賭片較為熟悉的觀眾，應該都會知道，其實在這類電影中，真正的勝負關鍵，往往不在故事高潮的牌桌上頭，而是在於事前早計畫好的各種計中計局中局，看誰能在先前便不動聲色地引君入甕，並巧妙隱藏優勢，甚至還假裝處於劣勢直到最後，才能成為真正贏家。
而這也正是《賭神》裡，為何高進要在先前五百副牌裡面加上摸戒指的假動作，以及《賭神 2》刻意在死人面前說謊的原因。就連《至尊計狀元才》中的賭壇至尊雷力，最後願意在牌桌上敗下陣來，也全是因為他早在外圍賭局裡，大量下注給那名表面上的贏家之故。
至於在《色，戒》中，情況則正似如此。湯唯飾演的王佳芝，以麻將牌友的身分接近陳沖飾演的易太太，但真實目的則是藉此勾搭上梁朝偉飾演的易先生，尋找讓其他同夥可以刺殺這名漢奸的機會。
暗藏角色關係隱喻的「麻將戲」
正因如此，《色，戒》裡為數不少的麻將戲，也正如先前許多分析所言，在很多對話過程中，暗藏著角色關係的隱喻，甚至就連一些沒有直接說出來的潛台詞，也成為了角色個性與他們內心博奕的關鍵所在。
舉例來說．雖然陳沖的角色看似溫和大方，但在片中，劇情卻安排了兩次她在留意到上家想吃牌時，才突然刻意喊碰，不讓對手稱心如意的細節，透過這種方式暗示了她表裡之間，在電影裡始終沒有直接言明的微妙差異。
而在梁朝偉首度坐上牌桌，與陳沖和湯唯一同打牌的橋段裡，也出現了賭片裡頭，牌桌上下同時博奕，並且還會相互影響的類似設計。
在那個橋段中，湯唯原本想吃梁朝偉丟出的七筒，但卻被發現的陳沖給刻意碰斷。然而，接下來又輪到梁朝偉丟牌時，他則在明知湯唯想吃的情況下，又故意把最後一張七筒餵給湯唯，使劇情就此暗示出梁朝偉對湯唯的潛在意圖，甚至還有可能打從一開始，他便是手持一對七筒，故意把好牌拆給湯唯。
有趣的是，在他丟出第二張七筒時，鏡頭也刻意帶到了他有些心虛，卻又佯裝無事的微妙神情。至於剛剛才碰完七筒的陳沖，也同樣在簡短的一個鏡頭裡神色有異，知道那是梁朝偉刻意為之，但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因而也讓她是否根本就知道後來丈夫與王佳芝的關係一事，變成了劇情沒有明講，但卻令人浮想翩翩的細節。
此外，在那場牌局裡還有另一次交鋒。湯唯刻意想讓梁朝偉得知自己的電話號碼，所以找了個理由，說要把號碼留給陳沖，並立即寫在紙上。但在前面已察覺有異的陳沖，則表示她早有湯唯的電話，所以無需再留。而在那個時刻，梁朝偉則藉由轉身去吃綠豆糕的傾身動作，將視線投向電話號碼，就這麼記在心裡，使牌桌上的勝負，也因此全成為了實際賭局的幌子而已。
至於到了最後，賭片中都肯定會有的逆轉情節登場時，《色，戒》的安排則與通常的賭片相反，描繪的並不是主角反敗為勝的翻轉大戲，而是透過感情的切入點，描繪出如同「牌桌無父子」這類在高手博奕之際，所務必得要留心的關鍵大忌，並帶來那個五味雜陳的悲劇收場。
而就電影真正的關鍵勝負來看，其實也同樣與麻將桌上的橋段具有密切連結。在前面的情節裡，陳沖曾開玩笑地抱怨梁朝偉都不買大鑽戒給她，使梁朝偉則笑著回答，要是鑽戒太大太重，恐怕反倒就打不動牌了。
這樣看似微不足道的情節，正成為了湯唯輸掉這場博奕的隱喻。當最後，梁朝偉把自己沒想送給陳沖的大鑽戒，就這麼送給湯唯之際，或許也讓她總算察覺，雖然一切應該只是場虛情假意的賭局，但與更在乎暗殺任務成功與否的國民黨成員相較之下，或許面前這個漢奸，反倒還把更多的真心，給賭在了自己身上。
於是，在戴上那只鑽戒的同時，原本已經要贏的賭局，卻因為手重了，最後也導致真的打不下去，因此才讓勝負就此翻盤，使得這場博奕就此終結。
你得下場去賭，才能真正有勝有負
從這些設計來看，《色，戒》在這方面的安排雖然是相當正統的諜報片，但與麻將桌上那些並未言明的交鋒，以及表裡多層的博奕之下，好像也確實具有與賭片明顯的類似之處。
當然，可以想見的是，用這種角度來聊《色，戒》，肯定會被部分影迷不屑一顧，認為這是破壞了李安作品的意境。
畢竟，就連先前有一次聊《臥虎藏龍》，提到那就是一部談「中年危機」的電影時，都還有不少人認為這樣的解讀是破壞《臥虎藏龍》的高深意境，絲毫不知李安早已公開說過多少次這回事，所以，這回把《色，戒》當成賭片來看的這種方式，雖然明顯只是半開玩笑，但也應該還是會惹來不少認真的批評才是。
但也沒關係。說穿了，不管是看電影或聊感想，其實也同樣像是場博奕。原本期待的電影結果令人失望，不敢寄望的電影卻好到叫人喜出望外，又或者是你平常覺得觀影口味相仿的朋友，竟然與你對某部電影的看法截然不同。因此像是這些觀看、解讀與討論的過程，也原本就沒有什麼逢賭必贏的事。
重點是，你得下場去賭，才能真正有勝有負。就像關於電影的評價，始終得實際看過，才能準確說出，而不是只看看別人批評，就好像自己也看過似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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